柳砚青微颤的脊背上。
“不要再有下次了,柳……砚青。我……真的不想要疏远你。”
她连警告也说得柔软,像身上的香气,毫无威慑力可言。
“不会了。”他保证。
小湘又拍拍他的背。
“那个,你……不会还在哭吧?”
清晰的脉搏声从她指尖扩散到柳砚青衣下的脊梁。
“嗯,我在哭,小湘。”
自己有多久没流过泪了呢?
俞鹤汀曾以为自己生来缺失激烈的情绪,可事实证明不是,他长久的憎恨过、寂寞过,又因为小湘而获得了与常人一样的喜悦、不安与痛苦。
哭泣也没什么不好。
他切切实实地活在这世上,就像上天令小湘切切实实地活在她眼前。
“小湘。”抱着她,柳砚青唤她的名。
“嗯?”被他拥抱的人回应。
“我想回凃雾山了,我想回去见师父。”
十二年前,离开凃雾山之际,天任自然的恩师笑与他别,说,鹤汀,看过十数年山野清风、书中玄理,今番去人间行过一遭,便是大造化。灵慧之人易伤,若想脱了樊篱,终须领悟“逍遥”二字。
他跌跌撞撞在人世行了七年,离逍遥却越来越远,深负师恩,羞愧无颜,从此,柳砚青再没有回家。
可是现在,他想回去看看。
在回凃雾山之前,柳砚青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想见你。”傍晚,林湘对林沅说。
“俞鹤汀?”
“嗯。”
“你和他和好得真快。”简直是在过家家。林湘从他眼中读出了类似的潜台词。明明她自己的私事,不知道林沅在不爽什么。
“柳大夫向我道歉了。”
“似乎我才是那个差点去死的人?”
“我……对不起……”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诚意。”
“喂——你到底答不答应?”
“林湘。”林沅冰冷的眸光钉在她脸上,“他这样做,仍然在跨过你代替你做决策。我和你的事,你认为外人能够解决?”
“我从没这样认为过。”攥紧手指,顶着他明晃晃的冷眼,林湘毫不避让地回视,“你的事,除了我,这世界应该没有人能解决吧?”
林沅没说话。
这是默认了。
“林沅,我只是想让他走得安心一点。”林湘说,“如果不是那晚来找我的时候他动用了以前的身份,柳大夫不至于这么急着离开。”
俞鹤汀在拜月宴的节骨眼儿现身帝京,本就是件令百官浮想联翩的事。
“别说废话,我见就是。”
嫌她烦了,林沅摆手送客。
……
是她愿意和林沅多说废话的嘛?林湘哼一声,如他愿滚到外间里睡去了。
见了林沅的隔天,柳大夫便走了。
快得让人毫无心理预期。
她和褚长风他们把柳大夫送到城外。
十里长亭,芳草萋萋,走了又走,送了又送,终于还是不得不分别。
“寻书姑娘人好,待你真心,契书赠予她不打紧,可日后要再慎重些,不要是个朋友就对人家掏心掏肺。”柳砚青一句句再叁叮嘱。
说褚长风和曲遥,说林沅和尚黎光,也说明月和元宵。
马车前,替她将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理整齐,柳大夫的手指离开了。
“小湘,珍重。”他轻声说。
官路上,车马驶远。斯人去,天地清寂。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