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时,天色已经暗淡,城市的轮廓被昏沉的光线吞噬,空气潮湿又沉重。
秦佳坐在副驾驶,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包包一角,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远处地平线尽头堆积的厚重云层。
她轻轻深吸一口气,才平静有礼地开口,“今天……谢谢你。”
这句话落在何旭培耳朵里,像在澄清早饭时她对他的误解。他眉毛微微一挑,语气平淡,却闪烁着若有似无的雀跃,“小事。”
秦佳垂下眼,抿了抿唇,语气轻松,“我妈她就是比较自来熟,你别多想。她心直口快,什么话都说,希望你别介意。”
话音刚落,何旭培瞬间变了脸色,微微皱起的眉头凝结了周围的空气,目光染上一丝不悦,却始终没说一个字。
车驶入城区,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街道的霓虹。
雨声嘈杂,何旭培手指敲击方向盘的频率渐快,他的目光落在前车尾灯上,眉心紧锁,跟随车流缓缓前行。
突然,旁边一辆车猛地偏向,明显想要加塞。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何旭培眉骨压下的瞬间,狠狠按下喇叭,尖锐的鸣笛声让车内的空气都跟着震了震。
秦佳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注意安全……”
何旭培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尖发白,气息微乱。他的唇线紧绷,车内的空气沉得像雨夜里湿冷的雾气。
不久,车终于停在一品天府的公寓楼下。车身一停,车门一开一关,何旭培便踩下油门,飞速驶离。
秦佳站在原地,紧握着伞柄,望着车尾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雨滴顺着伞沿滑落,打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转身上楼。
窗外的雨丝越下越急,秦佳静静坐在沙发上,曲起双腿,环抱住膝盖,低头拨通父母的电话,简单报了平安后挂断。
客厅里没开灯,雨声寂寥,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外面的世界渐渐远去,秦佳愣怔的眼神渐渐空洞,眼睫轻轻合上,呼吸逐渐沉静,思绪游弋间,她将头深深埋进臂弯。
翌日清晨,雨停了,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丝冷淡的微光。
秦佳比往常醒得更早。她在沙发上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思绪一片空白。身体好像被潮湿的夜色浸透,沉甸甸的,连呼吸都透着被压抑的疲惫。良久,她缓缓起身,走进卫生间。
冰凉的水流冲刷指尖,顺着掌心滑落。秦佳低头看着水池,眼神有些涣散。她迟钝地抬起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镜中人脸色苍白,眼下浮着淡青。她抬手撩开额前松散的发丝,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陌生的怅然。再次望向镜子,镜中人仿佛隔着一层水雾,虚虚渺渺。
喉咙微涩,太阳穴隐隐作痛,脑袋像被棉絮裹住,思绪游离,似醒非醒。
她没有再细看自己的神色,随手关掉了水龙头。
秦佳走进艺术馆,周围依旧是熟悉的忙碌声,打印机运转的嗡鸣、键盘的敲击声,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可她的世界仿佛被雨夜冲刷过,变得遥远而模糊。她将包放在桌上,目光落到对面时,心里微微一滞。郑莉莉的位置空着。
一个上午过去,对面的工位始终无人落座。
笔筒里的文具整整齐齐,小物件摆放得规规矩矩,连咖啡杯下的杯垫都端端正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浮动的灰尘在光线里游弋。
秦佳盯着那个位置,太阳穴又开始隐隐胀痛,她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
“佳佳,剪刀借一下。”
耳边的声音倏然响起,秦佳猛地回神,怔了几秒,才拿起剪刀递过去。
“莉莉昨天就没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从来全勤的。”同事顺手接过剪刀,语气随意,没多在意秦佳的反应,便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秦佳心头一紧,同事的话像无意间投进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秦佳心头淡淡的不安。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下,还是给郑莉莉发去消息:
[莉莉,看你没来上班,发生什么事了嘛]
消息发出后,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办公室依旧嘈杂,但秦佳却觉得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她低头翻了翻工位上的资料,文字落入眼中却没怎么入脑,太阳穴有小鼓槌在时不时地敲击神经。
秦佳不知不觉间看了几次手机,然而,除了工作群的消息,没有其他任何回复。直到下班前,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师姐,谢谢关心。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短短一行字,却让秦佳的眉头皱了起来。郑莉莉一向活泼,说话时总带着股俏皮劲儿,可这条消息,有点礼貌过头了。
或许莉莉是真的不太舒服。秦佳停顿了下,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想再问些什么,但她又不是会强硬追问的人,最终只是发去了简短贴心的安慰,顺便问莉莉改天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郑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