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动,很是震惊——
前店,一片狼藉。
横梁塌了。
一根十来米长的浑圆的,拿火烧过防腐防虫又上了一层清漆的原木条,一头挂在横梁上,一头狠狠地砸在了方砖地上。
地面被砸出一个翘起的大洞,其中黄沙漫天,如飞尘般弥漫在宽敞店子的空中!
瞿二婶被呛得猛咳几声,待看清情景后,只觉万幸,来来回回旋转身体拍胸脯,“还好还好!刚刚这里没人!但凡有个人站在此处,恐怕都小命不保!”庆幸之余,方记得一声惊呼,“这才修好,怎就塌了!”
显金拿手将灰扬了扬,跨过横条,蹲下身,借天井的光仔细琢磨木条的两头,抬眸沉声道,“横梁架构,多以卯榫为主,这根木头是凸起面,又称榫眼,木匠不到家,榫面凿得不够平衡,加之才上完清漆,还未完全沥干,木条本身光滑,刚刚被雷声闪电一振,自然不牢固!”
海四哥忙看向木匠。
木匠心虚地低下头:这种搭梁构建的活也敢交给他个学徒来干?他一天才十文钱,这不是用实际行动向老板证明“一分钱一分货”嘛……
海四哥喘了几口粗气,强扯出一抹笑来,“我们重新搭!重新搭!”
显金掌心向外,示意海四哥先别说话,揪了丝木屑递到瞿老夫人跟前,“……这是海爷报价二十七两银子一根的杉木。”
瞿二婶倒吸一口气,“你怎么不去抢!比老娘棺材还贵!”
瞿老夫人面色上看不出端倪,伸手接过木屑,凑在鼻尖嗅了嗅,神色淡然,“若是香杉木,一米一两银,当然值得起这个价……”
海四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埋头寻找陈老五的身影,却无果,突然想起今天陈老五并未跟着一道来!
瞿老夫人将木屑丢在地上,“这只是普普通通的杉木,这一根一两半钱银子顶破天了,你也敢要陈家付二十七两的天价?”
海四哥张嘴,“不不不,老夫人您听我狡辩,哦不是,解释!”海四哥望了一圈,最后把这口锅的靶心锁定在了临时工木匠小李身上,“是他!我叫他去买香杉木,他却以次充好,赚取差价!”
临时工小李瞪大无辜的双眼,莫名其妙背个大锅,实习生整顿职场无所畏惧,大声吼道,“我信你个鬼咧!我才入行十二天,我连木材在哪儿买都找不到欸!”
瞿老夫人手杵在拐杖上,神色已然沉了下去,“……工钱九百五十两,库房浸水、横梁坍塌、木材偷天换日、做工的伙计并非老手……海爷,你这么做生意,是不想在宣城干下去了?”
显金冷笑一声,蹲下身又抓了把大坑里的沙土和砖块,“您这个砖块也是买的最差的吧?这么薄,脆得像酥皮饼一样!还有沙土!三分白灰土、七分黑黏土,这是你们营造的三七定律吧?您自己看看,您这黄沙土算什么?”
“没有掺和黑粘土的土层,就像未曾门当户对的婚姻,风一吹就散了!”
显金义愤填膺地直视海四哥,“原料造假!做工虚浮!克扣银钱!我也不算你横梁砸下这般不吉利的赔偿了!单论你这个工,我只认五十银子!如今我已给你六百两,你将五百五十两吐出来,我就不去官衙告你,也不在街坊四邻宣扬你干的好事!”
什么?!
吐五百两出来?!
他给好处银子就给了陈老五将近三百两!事成前又在翠玉楼叫了好几个小娼儿陪着喝酒唱曲儿,这又是三十两!事成之后,又请陈老五吃了酒已表感谢,前前后后他都丢出去三百多的银子了——就为了这一个单!
他赚点钱不应该吗?!
是,这笔生意他心黑、脸皮厚,拿着六百两想赚三百两……他做得再差,也磨了二三百两的成本进去啊!
现在要他吐五百五十两出来!?
咋的?他白干,白给,还请陈家老五吃白食啊!?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等等。
他们陈家的,不会是一伙的吧?
骗着他的本钱!
奶奶的!陈家忒欺负人了吧!仗着家大业大,跟这儿玩小蝥虫呢?
他好欺负呗?!
海四哥被显金不要命不要脸的“五百五十两”整懵了圈,立时抬头道,“那你先叫你们那五爷爷把我的孝敬银子吐出来!把吃下去的酒吐出来!把搂着彩云、追月唱小曲儿的手给剁了!我就还银子出来!”
海四哥气得发毛,一股脑全吐出来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大雨。
尴尬,尴尬是海四哥嘴疾口快的后遗症。
海四哥愣神片刻后,如梦初醒般望向临时工小李。
小李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夸张地无声地,抡圆了嘴巴,一声“哇”。
海四哥顿感口干舌燥,低头喘了喘,刚想说话,却听瞿老夫人声音低沉问道,“……所以,前两年,我家老大临远行成都前,修缮的院落,你也是这般糊弄?我记得陈家付了将近三百两……老五跟我说,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