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怎么突然停了一下?”
车夫道,“有马车和我们的挤在路口了。”
路口就这么大,两辆马车无法并行。
“殿下,对面没有让路的意思,好生无礼。”车夫提高音量,“前方何……”
“别喊了,让他几步,让他们先行吧。”陆玉无心纠缠,车夫应了一声,控马后退。
寒风微起,掀开车帘一角。陆玉顺势撩开,看向外面。
很大的阵势。不是一辆单马车。是一趟车队。
对面马车看起来更为华贵崭新,后面跟着十几匹大马载着行李,似乎今天刚进长安。
车夫听街上百姓闲聊,和陆玉道,“殿下,这车队好像是沉老宗正家的,说是沉老宗正的小孙,一直养在外头,今年接回家了。”
高门贵胄这些事不稀奇。
今日虽冷,但日光敞亮。陆玉掀着帘子等着车队过去。马车缓缓驶开,后头紧跟着一匹赤红高头大马,马背上立着一位公子模样的人。
织锦绸袍,华服暗纹在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珠玉随马匹的行进铃铃作响。稍微靠近些,才能看清这位公子的脸。
气质沉静,眼珠漆黑深不见底,清俊面目淡冽,在光下镀了薄薄一层金,他眼眸淡淡扫过,像一条冰冷的蛇无声掠过。
陆玉眼瞳一震,攥紧了锦布车帘。
怎么可能……他竟然没死……?
可她明明杀了他,在梁阳陆王府。剑透左胸,穿心而过,毫无留手。
陆玉放下车帘。
按当日审衡所言,审衡全家只剩他一个,又怎会成了沉老宗正的小孙?
审衡知道她是女身,如今又入长安,若是接沉老宗正爵位,势必要和她在朝堂相对。届时,陆玉将腹背受敌。
不对。
陆玉冷静下来,或许世间真的有长相相似的人。她不能乱。
车队缓缓驶离。
————
叁日后。
陆玉携冷绾入廷尉府。廷尉史闻手下通报安梁王到访,亲自出门迎接。
“见过梁王殿下。”
“廷尉史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只是替陛下问询桂阳王一些事宜。”陆玉是御前大红人,更别说活捉桂阳王她居二功。她来见头等大罪犯毫无争议疑虑。
“明白。梁王殿下这边请。”
廷尉史带领陆玉下两层楼入暗监。桂阳王所禁之处必不同于寻常罪犯。下暗监后,空气中潮湿发霉味道愈甚,夹带着烂肉腐肉的味道。不时有犯人受刑痛苦的嚎叫求饶声,如人间炼狱。
陆玉眼前发黑发昏。胸口揪得紧,腹腔翻江倒海。她扶住发霉潮湿的墙壁,墙上腐烂青苔滋进指甲里,陆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呕……”
“殿下……”廷尉史大惊。
冷绾扶住陆玉手臂,“家主……”
陆玉又吐了两回,廷尉史忙让人开窗通风,又扶着陆玉在空室坐下,拿来薄荷油给陆玉鼻下熏了几下,陆玉不适感方才消散些。
“来,喝些水漱漱口。”廷尉史将茶杯递上,陆玉接过,“见笑了……”
“嗨,正常,很多新人不管是来当差的还是下狱的,第一次来这里都这样,没习惯,等待久了就好了。”
廷尉府中用刑甚为残酷,为逼罪犯伏法,在暗监中上过的极刑数不胜数。
“我家家主之前受过箭伤,还未好全,嗅觉比较敏感。”冷绾替陆玉解释。
“啊,原来如此。”廷尉史正心下腹诽安梁王沙场见血不少,来了暗监就受不了,他道,“不若殿下在此等候,在下差人将桂阳王提审到这里,殿下可不必深入牢中。”
陆玉扶案起身,“不劳烦了,现下已无不适,劳烦廷尉史继续带路了。”
暗监尽头的水牢。
地面污水生细蚊飞虫,不时有老鼠窜过。面目污浊不清的牢犯捉住老鼠会嘿嘿笑,生咬鼠头。过道很宽,每经过一处牢笼,都会有人将手臂伸出栏杆外,虚无地抓什么,嘴里叫嚷着不清的话语。
这些都是被折磨疯犯下重罪的死刑犯。
廷尉史脚步停在最后一处牢房。
江衡坐在浸在污水的稻草上,四肢皆被铁链缚住,链锁尽头深深钉在墙上。他抱琴闭目,听到脚步声也未曾睁眼。
陆玉朝廷尉史点头,廷尉史拿钥匙开门,不多时便退下。
冷绾守在门外。
“来此作甚。”江衡未睁开眼,却也知道来者何人。
“你来,必不是为了与我叙旧。不过我也想不到,你欲问什么。”
陆玉定了定神。
“当年江阴侯通敌的案子,我想知道,是谁告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