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慌忙把左手的盾牌当头向他扔了过去。盾牌直飞向他的脸,他只能暂时缓住脚步,伸出左手,挡开飞盾。
这个动作要了他的命。
我并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扔出盾牌后转身逃跑,而是在扔盾牌的同时向前猛冲,双手握剑向他的小腹刺去。这并不是因为勇敢,只是在绝望关头完全无意识的垂死反抗而已。
当他拨开飞盾,终于看清我的动作,想要进行防御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我的剑深深扎进他的小腹。
利器刺入人体的感觉,让我想起了用餐刀切割烤乳猪的感觉,既滑又韧,穿过皮肤的阻力后,顺着剑刃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肚子里内脏的蠕动。整个感觉像是撕裂皮革,只要你撕出,还带着某种奇异的刺激。
这种刺激,你必须亲手杀一个人才能了解。
我的对手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短剑,又看了看我。他的目光仿佛一团过度燃烧的火焰,痛苦又灼热。这样的目光让我害怕,我打了个寒战,抽出了我的武器。
一截红红的东西随着我的剑一起涌出了他的肚子,越涌越长,几乎下垂到地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的肠子。
他倒在地上,目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了。我恍惚失神地跨过他的尸体,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连杀人后的反胃恶心都没有感觉到,漫无目的地向继续向前跑。道路和人影在我眼前晃动,一切仿佛已经静止,而光影又似乎是在不住流动着。我的奔跑已经失去了目的,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双腿交替动作而已。
一声大喝让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冲到面前的两个敌人已经向我举起了他们的武器。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兴起抵御的意识,或许是我根本就放弃了生存的愿望,这短短的一下午给了我太多的刺激,反而让我觉得我的死亡不过是这千千万万死亡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了。
我终于还是没死,当那两个温斯顿士兵倒下后,我看见卡尔森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面前。
“混蛋,你想死吗!!”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不停地咆哮:“小混蛋,吓傻了?给我跑!跑!!跑!!!”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恶魔一样的指挥官更能让我清醒的了。我跟在他后面逃窜起来,想起刚才我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顿时背后凉飕飕的。
这个时候的卡尔森已经完全不是在军营中看见的那付总也睡不醒的死样子了,也不再是跟在我们像狼狗一样追赶我们的催命鬼。在这里,他不催命,而是直接收割生命。挡在前面的敌人被他一一斩杀,而他的脚步却几乎连短促地停顿都未曾出现过。对手的血迹涂喷得他满脸都是,甚至连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就像一个嗜血的恶魔,正在开辟着一条人肉堆积的道路。
我忽然困惑:人们喊他“背影”,难道是因为他面前的敌人都被杀死了?
终于,厮杀声和士兵们临终前的悲鸣被我们抛在了后面,地上不再出现破碎的断肢和人的内脏,鲜血已经不再一滩滩堆积,而是成线条状排列,向前延伸,指示着受伤的士兵逃逸的方向。
我和卡尔森仍旧在向前跑,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愿意离那个血腥杀戮的修罗地狱远一点、再远一点。而且我们不敢保证温斯顿人是否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杀出来。
我们的速度很快,超过了一个又一个逃离战场的士兵。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对卡尔森的钦佩和尊敬:他制定的严苛的跑步训练方式救了我的命,而且,或许也救了大多数小队队员的命;在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中,只有他有效地组织和控制住了自己的部下,在其他指挥官只知道喊着“冷静”、“隐蔽”这样全无意义的话的时候,他下达的命令准确又具体,并且以自己的行动现场教导;他杀敌的本领已经远远超越了那些平时常常讥笑他的那些同侪,甚至可以在乱军中救出一个被吓傻了的部下。
虽然我对打仗一窍不通,但我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混小子,我比你快!”他回过头来,向我作了个挑衅的手势。
这个老混蛋,刚才对于他的正面评价全部作废。
我的好胜心被挑动起来,紧跑两步超到了他前面。居然敢看不起我,这块恨不能烂在床上的人形蘑菇。
紧接着他嗷嗷叫喊着又超到了我前面。
我继续返超。
他抢占内道。
我多次试图超越,被他恶劣的连续甩尾动作阻挡在后面。
……
幸亏他挑起了竞争,我真的全心全意投入到这次小小的竞赛中去了,没有再想起拉玛的惨死、第一次亲手杀人经历、蠕动的肠子、迸裂的脑浆、散发着甜甜腥气的鲜血和哭叫的人群。如果这个时候想到这些,我恐怕连一步也迈不出去。或许他是故意的吧,这个粗犷豪迈、懒惰变态的军官。
原本体力充沛的卡尔森可以轻易地超越我,可刚才冲出包围时他消耗在战斗上的力气比我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