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我感受到了来自弗莱德的愤怒。
那不是一个贵族的优雅的愤怒,而是一个单纯的青年的愤怒。如果说种族对于种族的仇恨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当一个异族挽救了自己孩子的生命时,为什么居然还有人不抱丝毫感激之情,反而更张狂地背弃她、侮辱她、伤害她呢?
我能理解,那个母亲之所以这样做,是害怕成为邻人眼中的异类,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受人轻蔑。她必须用更猛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成为那安全的大多数。这些感觉我都能理解,但我的朋友不能。在他坚定而单纯的思想中,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即便要面对整个世界,也要坚持自己的真理。
这个问题,弗莱德绝对不能理解。
“杀了她!”这个时候,人们的狂热已经无法遏制,人群簇拥着向那个没有还手能力的精灵冲去。我和弗莱德奋力挣扎着,试图阻止这道狂乱的人流,却被淹没在这一片涌动的人潮之中。眼看着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异族少女就要因为肤色的差异而失去生命……
“住手!”一个温和优美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声音并不大,却奇妙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带这一种无法反抗的友善和庄重的力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得不遵从。
一个蒙着大号灰色斗篷的流浪汉随着这声低喝走出人群。他将自己的手杖交给那倒地的精灵,搀她走到一旁的树影中,减少阳光对她双眼的伤害,然后掏出手帕擦去她面上的污垢。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时,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断他对抗众人的举动。
“为什么要杀她?”年轻的旅人发问。
“她杀了许多人,她该死。”最先回过神来的人开始将愤怒转移到这个陌生人的身上。
“是吗?”旅行者向人群走来。不知为什么,他接近的人都主动让出道路来,对这个勇敢的青年保持着某种特殊的敬畏。
他走到刚才那个为精灵哭叫的女孩面前。
“你叫丽莎,对吗?”他的声音温暖和善,消除了这孩子面对陌生人时的所有恐慌。孩子点点头,表示正确。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姐姐干了些什么?”
“丽莎昨天晚上去城外的树林采果果,后来就来了一群黑色的怪叔叔,他们把带到了一个很黑的山洞里。我冷,姐姐给我衣服;我饿,姐姐给我果果。后来……后来姐姐带我回家,后来……后来……”孩子小嘴一噘,忍不住又要哭了起来。
“后来被妈妈发现了,然后大家都发现了,他们欺负姐姐,对吗?”
孩子用力点点头:“妈妈说姐姐是坏人,还不许我说是姐姐把我送回来的。可我知道,姐姐是好人。”
那流浪汉摸着女孩的头,认真地说:“叔叔知道姐姐是好人,丽莎也是个好孩子。”
他抱起孩子,转向那母亲说。
“她救了你的孩子,而你却这样对她!”这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情,仿佛带着从死界透出的阵阵寒气。
“我……我……”那母亲惊惶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应该感到惭愧!”年轻的旅人并没有追究母亲的责任,而是大声向每个人说到,“你们明知道这精灵的无辜,却依然要杀死她,要杀死这个比你善良得多和勇敢得多的生命。你们还不如一个孩子有勇气,起码她敢说实话,敢在你们犯罪的时候阻止你们。”
“可她是个黑暗精灵。”人们的气焰明显降低了不少,可依然有人出声反驳。
“哦?因为她是个黑暗精灵,所以就得死,是吗?那么对于她来说,因为你是个人类,所以也该死也是正确的吗?非常好,很正确的逻辑……”旅人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两把晶亮的匕首,引起人群的一阵骚乱。
“你也该死,她也该死。你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她是个受伤看不见的女人。来,拿过匕首,一对一光荣地杀死你的敌人。来啊!证明你的勇气和正义!”他怒喝道。
那说话的男人退却了。每一个黑暗精灵都是天生的战士和魔法师,尽管伤痕累累,并且目不能视物,但仍然没有一个普通人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对手做生死搏斗。
旅人轻蔑地收起的匕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懦夫,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人在这里,如果不是她根本无法抵抗,你还会那么大声地说这句话吗?没有一个种族生来就是被仇恨的,也没有一个种族生来就有仇恨别人的权利。而且,尤其是在死亡面前,每个种族都是平等的。你们应当珍惜他人的生命,就如同珍惜你们自己的生命一般。”
“他们带来厄运,瘟疫、战争、死亡,那么多的混乱都是他们带来的,他们是不祥的生物。”又一个声音传来。
旅人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了翘:“他们是不祥的生物?那你们呢?你们是吉祥的生物吗?”他把孩子放到地上,忽然闪到那个叫嚷着的人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只人骨制成的手掌,塞入那人的手中。
“啊……”那人尖叫着把这这堆骨头扔在地上,远远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