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觉察到了我的存在,他略略抬高了声调,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杰夫,是你么?你来了?”
我来了,我就在这里。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我的新房,让我快活得几乎要高叫起来。
“是……是我。”我听见了自己扭曲的声音,“我来了。”
我轻轻推开玛利安,慢慢走到那个身影前,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他的双手也搭上了我的肩膀,用力地拍打着,似乎也在证实着我的存在。一些微小的刺痛感随着他的拍打刺激着我的感官,让我感到分外的真实。如果这真的是个梦境的话,只怕我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弗……”我刚一开口,忽然猛醒,转身对玛利安说道:“玛利安,不必担心,这是我以前当兵时的朋友,我们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你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说两句话?”
对于我前所未有的慎重严肃玛利安可能感到有些奇怪,但她还是体贴地点了点头:“面包店还要有人照应呐。”她乖巧地回答,“我这就到前面去。如果有人来了我会让你们知道的。你们慢慢聊吧,我的父母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呢。”
我感激地看了玛利安一眼,在她离去后缓缓关上房门。然后才重新走到那个人的跟前,拼命压抑着我冲动的情感,小声唤道:“弗莱德,你……你怎么回在这里?”
没错,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弗莱德·古德里安,我多年的挚友、黑发的年轻王者、我愿将我毕生的忠诚和敬仰奉献给他的那个人。
自从商人宾克得到我仍生存的消息之后,我料想过朋友们会设法与我取得联系,但我原以为那只是一封信件,或是最多不过一个信史而已。让我绝想不到的是,年轻的国王会冒天大的风险亲自深入到温斯顿占领区腹地,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此时此刻,他应该正亲临南线战场,率领大军与克里特人战斗才对。
“你不该来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我小声责怪着他,手里却在做着相反的事情。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谁也不愿想将对方放开。
“危险?”弗莱德眼圈红红的,动情地对我说:“不,一点也不!对于我来说,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你——杰夫里茨·基德——的身边。再没有什么地方比朋友的怀抱中更安全的了!我还记得你当初是怎样挡在我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抵挡致命的刀剑。如果说在这里还不安全的话,我真不知道哪里还有更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拳捶在了我的鼻子上,在我的鼻腔里留下一阵强烈的酸楚。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激动地收缩着,心底涌起一阵既骄傲又惭愧的感情。泪水如同喜悦的春雨般跃出眼眶,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觉得这是我毕生接受过的最大的赞誉了,这并非是来自一位国王的褒扬,而是一个友人对我发自内心的信任。
“而且……”弗莱德忽然紧抓住我的衣领,恨恨地接着说道:“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亲口告诉你,你是个混蛋,是个大混蛋!”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
他抓着我衣领的手渐渐松弛了下来,整个人几乎扑到了我的肩膀上,软弱的啜泣声从他的鼻腔里传出来。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庄重勇敢的国君,而像个孤独自责的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干,是谁命令你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永远失去了你。汤米是这样、卡尔森是这样、雷利也是这样,你们以为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才有权利为朋友牺牲吗?……我宁愿死也不愿这样活着,你这个混蛋,你希望我怎么样,如果你真的……真的……你知道这些日子纠缠在我心里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懊悔,你这个混蛋啊……”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两条清晰的水线沿着我的肩头流入了我的脊背。我从弗莱德的拥抱中感受到了他心跳的热度。一道澎湃的急流从我的胸间窜上咽喉,让我的心因激动而炽热。
“不用担心,我还活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轻拍着弗莱德的肩膀,轻声地安慰他,一边说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就在我们为这次珍贵的重逢又哭又笑的时候,忽然间,弗莱德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厉害,几乎要把自己的喉管掏了出来。他的脸因为窒息而浮起一层深重的红晕,泛出一道病态的红润光泽,看上去很让人担心。
我忙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手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一直过了好半天才止住他的咳嗽。
“你这是怎么了?”我手忙脚乱地忙碌着,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刚才太激动了。”弗莱德抱歉地看着泼洒在我身上的水渍,尴尬地笑笑说:“有时候是会这样的。米莉娅说,可能是那次受伤后并发的高烧烧坏了我的气管。这很讨厌,可是没什么问题。”
“你得照顾好你自己……”我担忧地看着朋友的惨白的面孔,“……你看上去可比以前瘦多了。”
弗莱德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杰夫,不要老是和米莉娅说一